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物候志 | 花开满谷,才是人生馥郁乡

2018-01-14 曹萍波 三联生活周刊

阿姆斯特丹有个郁金香博物馆,在约旦区王子运河河畔,隔着桥对岸,是安妮·弗兰克的故居,即《安妮日记》的作者,二战犹太人大屠杀中最著名的受害者之一。郁金香博物馆里,展着各式郁金香艺术,从油画到园艺,再到各种奇怪花瓶和器皿,应有尽有。

阿姆斯特丹的郁金香博物馆

作为世界五大切花(月季、康乃馨、菊花、郁金香、非洲菊)之一,郁金香是久负盛名的园艺花卉。16世纪末,它被植物学家克鲁斯带到荷兰,随即风靡整个荷兰上流社会。约在1636、1637这两年,世界著名的泡沫经济案例——“郁金香热(tulipomania)”,曾发生于此,当年,买卖郁金香种球成了一场全民生计,最疯狂的时候,一颗郁金香种球,可等值于一栋位于阿姆斯特丹运河区的豪宅。

《小王子》里有句话,“你在玫瑰身上付出的时间,使玫瑰得以是玫瑰。”正如荷兰人在郁金香身上付出的心力,使郁金香得以是它的国花。他们对郁金香的钟爱,大概有点儿像日本人对樱花的执迷。在荒年,郁金香曾是救命之物,据说二战期间,荷兰曾爆发饥荒,人们就是靠食用郁金香鳞茎,捱过难关。这也能解释,为什么一个人口不到两千万的国家,一年生产的郁金香种球数量,可超过40亿个,把它们排列起来,能够围绕赤道近10个圈。

尽管荷兰的郁金香举世闻名,这种花却并非起源于荷兰,只能说郁金香的栽培种,在荷兰得到了发扬光大。最早的野生郁金香,据考证起源于中亚及周边地区,比如土耳其地区,今天的土耳其也把郁金香当作它的国花,郁金香的英文“tulip”一词,也源于土耳其语的“缠头巾”,这很好理解,一方面,郁金香的种球的确像洋葱一样,外面裹着很多层皮,好比缠头巾;另一方面,据说古奥斯曼的贵族们,都喜欢在头巾上别一朵郁金香。

不过,去过荷兰库肯霍夫公园的人,就会明白,荷兰人对于郁金香的审美,多多少少是高于土耳其人的。哪怕是土耳其历史上著名的园丁谢伊赫·穆罕默德·拉雷扎里,对于郁金香的认知角度,也极为有限。之前看他在自己的手稿里,谈及心目中完美的郁金香是,“花瓣弯曲如新月,颜色的分配恰到好处、干净且比例协调;形如杏仁,末尾成尖状,花瓣上有美丽的放射性花纹。里层的花瓣像井,外层的花瓣略张开,白色花瓣是最完美的,是花中珍品”,还是略微局限了。

荷兰库肯霍夫公园

当然,除了土耳其,中国也有一种郁金香原生种,叫“老鸦瓣”,多年生小草本,多数长在山坡草地或路旁,春初就开花,看起来是郁金香的低阶版。如同许多花有广义和狭义之分,郁金香也是如此。广义的郁金香,是百合科郁金香属所有种的统称;而狭义的郁金香,仅指这一属中的栽培种。

老鸦瓣

熟悉唐诗的人,应看过李白的那首《客中行》,“兰陵美酒郁金香,玉碗盛来琥珀光”。诗里的“郁金香”,并不是今天我们所说的鲜花郁金香,而是姜科姜黄属的温郁金、姜黄和广西莪术等几种植物的概称,这几种植物在中医上,其干燥块根俗名“温郁金”、“黄丝郁金”和“桂郁金”。古人用它们泡酒,据说不仅可使酒染上浓郁的香气,更可以使酒变成黄色,所谓“琥珀光”。

比李白更早的本草专家陈藏器,也在他的《本草拾遗》里提过郁金香,“郁金香生大秦国,二月、三月有花,状如红蓝,四月、五月采花,即香也。”据考证,这里头的郁金香,是番红花,一种鸢尾科番红花属的球茎植物,开时极美,那种高雅端正的紫色。《唐书》里形容它,“太宗时伽毗国献郁金香,叶似麦门冬,九月花开,状似芙蓉,其色紫碧,香闻数十步,花而不实,欲种者取根。”

番红花

番红花就是大名鼎鼎的藏红花,以重量论的话,当属世界上最昂贵的香料之一。无数宫廷剧里,它被定义为一种滑胎药,散发着神秘而巫蛊的气息。藏红花取的就是番红花的花柱,的确有治疗精神紧张、妇女闭经的功效,但也没有那么神乎,只有服用剂量过大,才可能引起子宫痉挛,进而引发流产。

而历史上,第一次提出郁金香这个花名的,是日本人所译的“鬱金香”。“鬱”字,几重意思,有积聚凝滞之意,古人所谓瘴气环绕难以驱散,当然也有林木茂盛,《诗经》里有“鴥彼晨风,鬱彼北林”,“鴥”,比喻鸟疾飞的样子,与“鬱”同音。关于“郁”字的来源,有人考据,它源于地名,即战国时期的郁林,到了汉代,改称“鬰林郡”,也就是秦朝的“桂林郡”,《汉书地理志》里有这么一句,“鬰林郡,故秦桂林郡,属尉佗。又水名,《山海经》载:鬰水出象郡。”据说,“鬰林郡”的住民,主要是古代百越民族,难怪我总觉得这个“郁”字,和广西有种难解之缘,有一回到广西,站在郁江边,觉得这江名真是妥帖。

眼下,又到了球根植物大行其道的季节,郁金香,水仙和风信子,开始被爱花的人们提上日程。因为球根无法在我所处的南方,自然分化出花芽,因此每到年末,我都要重新买球来种,往往是,冬天买了种下,春天就只需等它开花,开完以后,植株就被淘汰,到了来年,再去买。


尽管如此,每年冬天,我还是要去买一堆郁金香球根回来,很奇怪的,球根植物都是一个气质,单植不美的,总要丛植才好看,因此买一个球远远不够,得买一堆。可能花上大几百块钱,就是看一场绵延两周不到的花期。所幸,再贵,郁金香开的时候,是足够美的,花瓣有丝绸的质感,我尤其喜爱紫褐色的郁金香,觉得雍容华贵,就像衣柜里那件昂贵的真丝睡衣,性感、魅惑,让人感受到什么才是温情脉脉的人生馥郁乡,人说,“米烂陈仓,是一种中国式的安全感”,于我,“花开满谷,才是安全感”。

这么些年,一路种花,一路看花,会尤其深刻地感觉到,植物对生命的眷恋方式,并不像人类,我们可以得过且过,反正有大把的好时光。它们不行,它们只有活一天,就放肆美一天。

(图片来自网络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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